小小少年学川剧

“刘伦儿，等到等到，我问你呢，你28号来不来茶馆儿讲故事喃？”收拾好行头，讲完故事的刘万能，准备从走马镇的茶馆出门，他的“粉丝”走马镇村民刘婆婆便拉住了他的手问道。

“婆婆，28号我要到谢家湾金茂小学去演出，来不到茶馆讲故事了，但是我下个月8号肯定要来讲的哈。”刘婆婆有些失望，半是安慰自己半叮嘱刘万能：“好嘛，那你忙完了还是早点回来讲故事噻。”刘万能答道：嗯，要得要得，那肯定的。”

刘万能是走马民间故事区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走马镇民间故事保有会会长、走马民间曲艺团团长。“刘伦”是刘万能的艺名，这里的人们已习惯叫他“刘伦”了。刘万能2006年底来到走马镇，如今，镇子里的老老少少都认识他，都听过他在茶馆讲过的故事，他也早已成了这里的“故事家”。

刘万能原本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川剧演员。1981年，南充艺术学校来刘万能所在的学校招川剧演员，11岁的刘万能当然第一个报名，刘万能的母亲也是一名川剧演员，受母亲的影响，他从小就是个文艺积极分子。体检通过，五官形体考核也通过，到了才艺展示环节，招生老师让刘万能唱一嗓子，他毫不犹豫地选了一首《二郎山》，这首歌调子高，演唱难度大，但是刘万能嗓音清亮，一下子就引起了老师的注意。随后，老师用手在桌子上打了一段节拍，让刘万能重复打出来，他也一一照做，竟然没有丝毫差错，招生老师对这个瘦小的男孩儿颇有好感，刘万能也成功考入了南充艺校，成为一名小川剧演员。

川剧演员的日常训练很辛苦，唱念做打样样都得学。他进入学校后不久，母亲也被学校聘为教师，这让刘万能更为刻苦，他说：“我当时就想，绝不能让母亲丢脸！”

这名来自重庆潼南的男孩，学习之路让人啼笑皆非。原本专攻武生角色的他，竟然对隔壁小丑班的训练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告诉记者：“那时，小丑班在教艺术大家周企河先生的名作《秋江》，我感觉自己中魔了一样，喜欢得不得了。”于是，他总在小丑班的教室后面、教室窗户外偷偷地学起来。到了毕业演出的时候，他索性不演武生，换成丑角，就演《秋江》中的老丑角，这样一来，毕业演出也顺利通过。

艺校毕业后，刘万能被分配到了攀枝花市川剧团，在这里，他几乎成了团里的“台柱子”，要演出，同时还得写剧本、导戏。“那个时候，对艺术的那种痴迷，我现在都佩服自己。”回忆起在攀枝花的那段岁月，刘万能很是兴奋。

义无反顾来走马讲故事

2006年的一天，回到重庆的刘万能，通过报纸，了解到九龙坡走民间故事的传承，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境况，他非常震惊。“走马镇一万四千多则民间故事，这样一个艺术宝库，竟然没有人来传承，让人很心痛，特别是对于我们从事戏曲工作的人来说，这种震动很直接。”

要说这走马民间故事，来头可不小。九龙坡走马镇，历史上是重庆通往成都的必经之路，南来北往的马帮、客商聚集，人们在茶余饭后，休闲纳凉时的口头文学民间故事也盛行起来，人们将这口头文学称为“走马镇民间故事”，它的形成至今已有四五百年的历史。走马镇民间故事内容丰富，包括神话、民俗传说、生活故事等。2006年，走马镇民间故事入选为我国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正因为走马故事在刘万能心中有如此高的地位，看到这则消息后的第二天，他便来到走马镇，实地了解了走马民间故事，走访了数十名老一辈民间故事讲述者后，他作了一个决定：留在走马，在这里当一名走马民间故事的讲述者和传承者。刘万能随后在走马买下了房子，并到走马镇文化站自荐，希望能在这里学习走马民间故事。

2008年9月28日，刘万能永远都记得这一天，这是他第一次讲马故事的日子。登台前几天，刘万能突然接到走马镇文化服务中心钟守维主任的任务，让他准备一个故事，到走马镇文化服务中心来讲故事。

“讲什么呢？之前是听别人讲，从来没有自己去讲过，还是比较担心。”平日里爱读报纸的刘万能，看到英雄伍时英的故事，他深受感动，翻阅了大量的资料后，他决定以英雄伍时英为原型进行改编，讲述他人生中的第一则走马民间故事。

在刘万能的想象中，走马民间故事和川剧一样，是一种舞台表演形式，艺术性比较强，刘万能坦言：“但实际上，走马民间故事的文学性要强于艺术性，这也让我当时犯了难。”那可不可以在故事的讲述中，融合一些舞台表演的元素呢？带着一定的艺术性去表演，加上类似川剧表演的丰富肢体语言和动作表情，再在故事讲述的语气语速上，融入川剧艺术表演的抑扬顿挫，这样一来，让走马故事具有很好的听觉效果，同时还有一定的视觉效果。

对！就这样干。登台这天，刘万能怀着忐忑的心情结束表演，出乎他意料的是，刚一谢幕，全场掌声一片。文化服务中心钟主任非常兴奋，拍着他的肩膀说：“有听头，有看头。”在钟主任的安排下，刘万能连续3天，分别在走马镇的机关单位和企业去讲这则故事，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总结当时的成功，刘万能说：“我找的这个选题，也比较取巧，革命英雄的故事，很有教育意义。”再加上把走马故事和当下的现代艺术元素相融合，让听故事的人身临其境。这与当时走马其他的民间故事讲述者的讲述风格不同，之前的走马民间故事讲述者多是讲述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故事，在讲述方式和表现力上也比较单一。

“一炮而红”的刘万能被任命为走马镇民间故事保有会会长，主要负责走马镇民间文学故事的收集、整理和保存，每逢赶场日，他还要去走马镇上的茶馆为人们讲故事，另外他还要对走马民间故事的讲述者们进行培训。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要根据已有的走马故事为蓝本，自己创作故事，还在故事讲述的表现方式上，进行丰富优化。“讲故事的人出场拿不拿扇子？讲到第一段时，要不要拍醒木？讲述的时候，可不可以配背景场景？这些细节都得考虑周全。”

让走马民间故事的讲述者站在舞台上去讲故事，这是刘万能独创的。以前，走马民间故事的讲述者以茶馆为据点，众多听众与讲述者围坐在茶馆中，听讲述者讲故事，这样一来，讲述者的主角地位难以突出，如果遇上人多环境嘈杂，讲述的效果也不好。能不能像川剧表演一样，让讲述者站在舞台上去表演呢？于是，刘万能自费一万多元，在茶馆前方搭建了一个舞台，舞台上还安装了音响和灯光。硬件设备升级了，这样一来，讲故事的人就站在了舞台上，也更敞亮了，讲述者和听者心中，都对走马民间故事的讲述有了更强的仪式感。

讲述走马故事 创新法治宣传 

“赌博赌博，越赌越薄，场火场火，硬像是火，只要你去赌博，就好是灯蛾扑火......”这是2016年上海市法宣办等单位主办的“法宝杯”中国法治好故事讲演大赛中，刘万能讲述的法治故事《两口子打官司》中的台词，凭借精湛的讲述技艺，刘万能在本次大赛中荣获了银奖。这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走马镇民间故事第二次走出重庆，并获得奖项。

刘万能告诉记者，当时收到上海故事家协会的邀请后，他就在思考要讲一个怎样的故事去参赛。看到其它参赛者都报了一些法治大案要案的题材，自己讲什么故事好呢？正好，他前几日刚听到身边人一个关于赌博的事情，要不就以一个小故事为切入来讲？刘万能花了一个通宵，写了一个关于村民离婚的民事案件。没想到在比赛现场，反响非常好。

“从这以后，我就在思考，我们的走马民间故事可不可以多讲一些与普法宣传相关的故事？这样一来，一是丰富了我们走马民间故事的内容，二来又结合当下，进行法治宣传，让老百姓听故事的同时，学习了法律知识。”

正好，2017年底，走马镇司法所的工作人员找到刘万能，也说起了利用走马民间故事，进行普法教育的事情，他们的思路不谋而合。

“以前的法治宣传，我们主要是开村民会、发宣传单，很多老人又不识字，老百姓不能真正入脑入心，达不到普法的力度。”走马镇司法所工作人员陈谊告诉记者。

走马镇的民间故事都是在茶馆中讲述，这里的茶馆文化气息浓，整个走马镇街道就有20多个茶馆，男女老少都喜欢来茶馆里听故事、拉家常。每逢走马镇的2日、5日、8日的赶场日，走马民间故事讲述者都要在茶馆中讲故事，这里更是热闹非凡。

如何把法治宣传与走马故事结合，这个任务就落在了走马镇民间故事保有会会长刘万能的肩上了。“第一，就是找故事素材，那些大案要案往往离老百姓的生活太远，我们就说老百姓身边的小事，离婚官司、财产继承、土地问题、劳务纠纷这些都可以说，都是与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事，他们乐意听，乐意接受。”

这些法治故事从何而来？刘万能说，有报纸网络上大家比较关注的事件，有司法部门提供的典型案例，也有他平常与老百姓摆龙门阵时听到的家长里短，根据这些内容进行改编。

刘万能告诉记者：“说实在话，我们这些讲故事的人，也是在写故事剧本和讲故事的过程中，不断地去学习法律知识。”在故事的讲述中，遇到的法律条款，要给听众讲清楚，故事中的人是违反了法律法规中的哪一条哪一款，具体是什么内容？这些都要自己先弄清楚，遇到自己也搞不懂的，就去司法所请教工作人员和律师。

“法律可来不得半点马虎，你既然在宣传法律知识，就必须要讲清楚，讲准确，一个字也不能错。比如在给老百姓讲‘定金’和‘订金’的时候，要给大家说，这两字的具体区别是什么，用法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这都必须要讲到位。比如讲扫黑除恶为主题的走马民间故事的时候，就要在故事中讲清楚为什么要扫黑除恶，什么是黑恶势力，遇到黑恶势力怎样举报，让老百姓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

如今，走马镇对原有的茶馆故事场所进行了改造，将法治典故、法治格言挂上墙，打造了走马法治故事茶馆。刘万能和其他十多名故事讲述者一起，在走马法治故事茶馆中为为老百姓讲法、普法。

刘万能告诉记者，艺术是相通的，不管什么形式的艺术，都是在讲述故事，讲怎样的故事，怎样讲好故事，是值得我们不断去学习和研究的，川剧是这样，走马民间故事也是这样。

12月4日晚上8点，在华龙网全媒体平台播出的2018年重庆“12·4国家宪法日”网络晚会上，刘万能与他的法治故事茶馆将会与网友见面，欢迎您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