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无条件的接纳

“爷爷不行了，来见最后一面。”

12月18日凌晨1点，在渝北区三亚湾水产综合交易市场守摊的周千会接到医院电话。

来不及收摊，周千会便匆匆赶往医院。她只记得，平日里十几分钟的路程，那一天仿佛在车里坐了很久都没到。

站在柯瑞林的病床旁，周千会一边呼唤着他一边反复抚摸他的脸，“爷爷我来看你了。”

“爷爷全身上下只剩皮包骨。一旁的监测仪嘟嘟嘟地响。”周千会说，就怕屏幕上闪烁的几根线，突然不动了。

当天上午8点，111岁的柯瑞林还是离开了。

重症监护室外，周千会许久都回不过神，思绪被拉得很长，脑海中像慢放着一部电影。

30余年前，周千会还是小孩时，便和柯瑞林是邻居。“柯爷爷是个厨师，有一手好厨艺，小院子里经常美味飘香，我们也跟着享口福。”

周千会说，自己还有三个哥哥，家里人口多，柯爷爷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自家端一份来。“爷爷奶奶年龄大了，他家挑水、栽红苕，我爸妈都去帮忙。”

因为互帮互助，两家人关系一直不错。后来，19岁的周千会又在柯爷爷两夫妻的保荐下，来到柯瑞林当大厨的那家餐馆打工挣钱，有了第一份工作。

“我初入社会什么都不懂，柯爷爷教了我很多。我的亲爷爷过世得早，在我心里，爷爷的形象就是柯爷爷那个样子。”周千会说。

2006年4月，柯瑞林老伴去世，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一个人租住在周千会的房子里。

那时的柯瑞林，白天就搬着小凳子坐在出租屋前的超市旁，偶尔和进出超市的路人闲扯两句，晚上则嚷嚷着让周爸爸周富全到出租房里和他搭伴。

这一切周千会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年事已高的柯瑞林怕孤单。

“多一个人不就多一双筷子，不如去和爷爷一起住。”她把这个想法和丈夫商量，没想到丈夫一下子就同意了。

于是，周千会一家三口搬进了一室一厅的出租房，和柯瑞林一起住。从那时起，周千会再没收过老人一分钱房租。她与丈夫顺理成章称柯瑞林“爷爷”，儿子邓中洪则叫柯瑞林“祖祖”。

这一住，便是15年。

爱是彼此默默的回应

去年，柯瑞林的身体变差，前后三次住进医院。

虽然医疗费在各方面的帮助下能解决很大一部分，可有些护理费用，依然是周千会在支付。像她这样在水产市场贪黑打工，一个月也仅有4000元左右的收入。

尽管微薄，但爷爷在家爱吃的牛奶、水果、烧腊，从没断过。

“别人说我们一家对他好，其实爷爷也一直默默给了我们很多爱。”周千会说。

前些年，周千会一家开烧烤摊，为让她白天在家多睡会儿觉，身体还算硬朗的柯瑞林总是很早起床，把前晚烧烤用过的碗碟洗干净，又把当天的部分烧烤用菜帮忙洗择干净。

要是遇到下雨，年近百岁的柯瑞林还会拄着拐杖到烧烤摊去送伞。

“我经常喊他不要来送，怕他晚上看不到路摔倒了。”每当这时，柯瑞林只会笑呵呵地应付两句，但只要下雨他还是会去送。

后来周千会开始在三亚湾水产综合交易市场打工，每天晚7点到早7点，正是批发档口生意最繁忙的时段。

有一次，柯瑞林买了一堆厚袜子和厚鞋垫。周千会不解，问他：“你买这么多干啥子嘛！”柯瑞林笑笑说：“冬天冷，我怕你在水产市场上班穿筒靴脚僵呀。”

每年正月初四，是柯瑞林的生日，周千会的亲朋好友们总会聚在一起，给老人办上几桌，成为两江新区和睦路社区节日里最热闹的画面。

“这是带他去观音桥照的，这是去年我们一家人带着爷爷回老家拍的......”周千会里手机里存着许多柯瑞林生前的照片，她舍不得删。

如今，柯瑞林已经离开半个多月，周千会每天做梦都梦到他。“梦里的他还是精神矍铄，跟我们在一起笑啊闹啊。”

爱是下辈子还当爷孙

生命的末期，柯瑞林几乎没有意识也讲不出话，但有一次例外。

“在爷爷去世前的十几天，我推他进重症监护室时俯在耳边喊他，他竟然回应了。”虽然只是简短的两声“诶！”“诶！”

大家都说，那是他把周千会看作了“亲孙女”。

“周四妹对她爷爷有耐心哦，原来她在人和菜市场杀鱼，有时我们去光顾，她哪怕双手忙着杀鱼，用肩膀夹着手机，也会陪爷爷说上几句。”邻居经廷惠对那个画面印象深刻。

不久前的一个下午，周千会正想着去医院看爷爷，就接到护工打来的电话，说爷爷磕伤了，流了些血。她急忙挂了电话往外跑，手机都忘了带，急得眼泪打转。

爷爷走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告诉周千会，可以帮忙处理骨灰，她一口就回绝了。“要让爷爷入土为安，以后逢年过节去给他烧烧纸。”

都说人去世了要把东西都扔掉，但在周千会的家里，还放着一个泛黄的杯子，那是老人生前喝茶用的，她没舍得丢。

以往无数个清晨，柯瑞林都会坐在小区长椅上，一旁放着泡好的茶，等着上通宵夜班的周千会。

“走，爷爷我们回家了！”听到周千会的声音，老人便会慢悠悠起身，两个人一起回家。

只是往后，再也见不到这样的场景了。

1月6日，是柯瑞林下葬的日子，周千会给他烧去了大房子。

“爷爷，你生前一直想要套大房子，我们现在给你烧来了，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哟……”周千会小声嘟囔着，做着最后的告别。

回家的路上，有人问她，如果还有下辈子，希望以怎样的身份和柯瑞林再次相遇。

“还是爷孙吧，只是希望我们相遇能早点，再早点……”

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 邱小雅/文 张质、曾静/图 视频 柯瑞林老人生前视频、图片由两江新区人和街道提供 林楠/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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