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2 期
内容监制:王梅 页面监制:钟兴 栏目主持:林楠 编辑:谭周
第 712 期
2022年3月12日,这是张光箭在雪宝山度过的第16个植树节。常年穿行在茂密的原始森林,张光箭得到过野外山川的馈赠,也领教过自然的威严,更见证了这个濒危物种,渐渐重回人们视线。
望着身后这座深邃的大山,张光箭说:“如今保护区内野生崖柏胸径4公分以上的已经有6000多株,我们的研究保护没有白费!”
6000多株崖柏 在雪宝山陪他度过第16个植树节
“经过数十年的努力,保护区内野生崖柏胸径4公分以上的已经有6000多株......”3月10日,雪宝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迎来了久违的阳光。一大早,张光箭就收拾好行头,要和同伴上山。
一件迷彩服,一双解放胶鞋,一个记录册,是多年来张光箭上山的标配。他喜欢自己的“装备”:解放鞋底的齿上有短小的胶线,无论上下山路还是爬树,一点都不滑。
黝黑的皮肤、挺拔的身材,年轻的张光箭走在最前面。
进入雪宝山这样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潜藏着各种危险,与其相伴16年的张光箭深谙它的脾性。
“不熟悉的人自己开路,一天一百米也开不出去。羊肠小路非常乱,有的是老百姓捡菌子走的路,有的是动物走过的路。”张光箭说,走着走着出现四五个岔道,选一个走,你可能绕一圈又回到原地。“每次上山,说是怕迷路喊我在前面开路,其实他们科研人员上山的频率很高,有些路比我还熟!”雪宝山上的护林员陈宗兵说。
要在原始森林里生存下去,对普通人来说很难想象,但对他来说早已习惯。
没有水源?找种名叫木荷的植物,点上火一通猛熏,就有水珠大颗滴落。运气好的话,除了吃喝,第二天洗脸水都有了。
缺食材?好办,山药、蕨根、葛根都可以填肚子。
还有更凶险的——遇上毒蛇怎么办?这不是假设,是张光箭和同伴的真实经历——他们当时只能呆立不动,等毒蛇自己爬走。
但这些沿途的艰险往往是最不值一提的,更为惊险的是为野生崖柏做标记。
崖柏,就像它名字一样,总是生长在悬崖峭壁、地势险峻、土壤贫瘠的地方。
为了走到跟前获得第一手资料,张光箭和科研团队的同伴需要爬到不少连当地人都很少去的悬崖陡坡。
去年在山里做调查,要给一株长在峭壁上的崖柏做标记,张光箭就险些掉下四五百米的深渊,如今回忆起他仍心有余悸。
“看,那里是不是崖柏!”身旁的同伴惊呼,大家齐齐望向那棵长在有四五百米高峭壁上的崖柏。
光是看就已望而生畏,谁去做标记?这时,张光箭径直往崖柏的方向走去。
雨后的峭壁岩石上布满了露珠,就在快要靠近标记点时,张光箭打了个趔趄,吓得他脸色惨白不敢乱动,一旁的同伴也是惊魂未定。
“当时我再多向前挪半米,就会掉下四五百米的深渊。”张光箭感慨道。
“做标记是为每一株崖柏配置特有的‘身份证’,只有这样才能将野生崖柏纳入全监控,掌握其生长状况以及相适应的各种环境,减轻环境对崖柏生存的危害程度。”张光箭说,经过长时间的记录观察,通过科学的数据对崖柏进行更有效的保护和科研利用。
去年底,科研人员完成了雪宝山温家岩和王家岩两个区域内4053株野生崖柏的挂牌工作。
第一批崖柏 让刚毕业的他在山里养起了“孩子”
2006年,刚刚大学毕业的张光箭被分配到雪宝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当初来的时候,确实有一点动摇,”张光箭回忆,那时交通不方便,第一次来保护区报到,硬生生走了七八个小时,宿舍还是土墙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直到张光箭第一次见到“崖柏”,看着眼前那株其貌不扬却意义重大的树苗,并承担起照顾它的职责后,他才明白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作为世界上珍稀的裸子植物,崖柏曾一度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宣布“野外已灭绝”。直到1999年,重庆市国家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调查队来到重庆城口县,历经近半年搜寻,发现了野生崖柏群落。
“消失”的崖柏重现天日,但由于其在野外自然繁衍困难,种群依然濒危。崖柏的保护,刻不容缓!
刚刚毕业的张光箭,阴差阳错成为第一代研究崖柏繁育扦插技术的人。
经过艰苦的努力、不断的尝试,2012年,张光箭和他的团队终于实现了崖柏种子繁育,又是9年苦熬,才成功掌握“崖柏扦插繁育技术”。
这是一门什么技术?简单来说,就是截取崖柏母株上新生8-10公分未木质化枝条,经过消毒、一定比例生根济泡等环节处理,制作崖柏插穗,然后开展扦插育苗,扦插成活后,移植到苗圃,最后移栽到崖柏原生地。
听起来简单,但这件事做起来,却是个精细活,整个过程要耗时两三年,且过程中的管理也不能出差错。
“幼苗又细又嫩,仿佛碰一下就会掉。”起初做扦插繁育时,张光箭每次靠近崖柏甚至不敢大口出大气。
那时,他是往基地跑得最勤的人,每棵幼苗的生长情况了然于心,因此还有人调侃他是在“养孩子”。
“当年做扦插繁育移植到野外的崖柏,已经有很好的生长势头了!”张光箭告诉我们。
如今,科研人员开始对崖柏进行精油萃取。张光箭说,希望从里面找到一种有利于人类的药物成分,一旦出成果将会是很大的突破。
成片崖柏 是他梦里都想看到的美景
十几年待在深山做研究,坚持下来并非易事。但每当看到了大自然的回馈,张光箭总是最兴奋的那一个。
去年,张光箭在调查中意外发现了成片崖柏小树苗。在一处山顶上,几株崖柏母树下,生长了20多株野生崖柏幼苗,平均高度20厘米。根据经验判断,这些幼苗已经生长了两年多。
“天呐,太难得了!”当时,张光箭和伙伴们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过去在野外,他们只零星看到过一两株幼苗。除了这片幼苗,那次科研团队一共发现了几百株野生崖柏幼苗和幼树,“这说明,我们的保护起作用了!”
16载光阴,张光箭对大山的感情,也从陌生和害怕,到如今的熟悉又亲切。他也慢慢了解山里动物的生活习性,无论是蛇还是野猪,只要人不去招惹这些动物,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我觉得有些动物还挺可爱的。”
回到家中张光箭从不向家人提起在山上做调查时遇到的困难,“怕他们担心。”
“去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保护区做研究,连国庆长假都是妻子带着孩子开了五六个小时车来看我。”提起这些,张光箭很愧疚。
有人夸他是舍小家为大家,他却说:
“没有这么伟大,我就是个育树的。”
其实,扎根在保护区里的不仅有像张光箭一样的年轻人。张光箭告诉我们,中国林业科学研究院专家郭泉水,虽然已年近70岁,但每年都会来雪宝山和科研人员一起进入山里做崖柏调查。
或许,正是有像他们一样,一代又一代基层科研人员默默守在这片苍莽的大山中,崖柏这种濒危物种才会“重生”。
“我们这一代的努力已经可以保证崖柏不会再次消失,但还想看着它们兴旺。”言语间,张光箭和同伴继续向更深的丛林中走去......
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 邱小雅/文 受访者/图 林楠/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