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武 记者 龙帆 摄

今年清明节，四川省内江市市中心梅家山公园广场。陈绍武在儿子的搀扶下，来到成渝铁路筑路民工纪念碑前献上鲜花，并弯腰三鞠躬。

陈绍武是内江市人。当年，他参与了成渝铁路的修建。

“这条路让我一个小铁匠变成了大师傅。”站在纪念碑前，老人感慨万千。

刚到工地就遭遇土匪袭扰

1950年，修建成渝铁路需要大量民工，陈绍武来到了工地上。当时，他22岁，学过打铁，随即被送往九龙坡站工地。

“路上就碰到了土匪。”陈绍武回忆，他们一行人从内江出发，途经荣昌、永川，一路走来，山高路陡，沿途不时还有土匪侵扰，“还好有5名解放军护送。”

在九龙坡站工地上，每天有二三十辆汽车源源不断地把搭建桥梁的钢材、水泥从上海运来，陈绍武的工作就是为这些钢材除锈。

就在陈绍武刚到工地不久，3个土匪从山上冲下来破坏铁路建设。土匪手里有枪，腰杆上还别有手榴弹。听到枪声，陈绍武与工友们有的撒腿就跑，有的干脆趴在地上。

“解放军真是英勇啊！”陈绍武回忆，只见解放军端着枪，几个箭步跨了出去，一边开枪，一边径直朝土匪的方向冲了过去。“结果一个土匪被打死了，另外两个跳进江中逃走。”

当时，国民党的潜伏特务、反动武装同地主恶霸势力相勾结，不时有小股土匪袭扰建筑工地，妄图破坏铁路建设。因此，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部队，在转身成为开山挖岭、修建桥梁的劳动大军后，肩负起剿匪、施工、发动群众的三大任务。他们一手拿镐一手执枪，既是筑路的主力军，也是保护工地安全的武装力量。

遭遇土匪后，陈绍武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他说，自己当初最真实的想法就是修路有饭吃，没想到修铁路不但辛苦，还有生命危险。有一段时间，他很想家人，特别想回家。

陈绍武称，解放军可能看懂了大家的心思，他们不但与民工一起修路，保护工地安全，吃饭时还一起唱歌，晚上又组织大家学习，重温旧社会没有田地种，受剥削、压迫的苦日子，激发大家的干劲。

“修成渝铁路是为四川人民谋幸福，后人们会记得你们！”陈绍武回忆，当时，邓小平与刘伯承还穿着补丁衣服来到工地上看望大家。邓小平说他俩也是四川人，他这句话一下子拉近了与民工的距离。“大家的心都被捂热了。小平同志这句话让我最终决定留下来把路修完。”

解放军带领我们修路

在陈绍武左手上，有一道伤疤。那是在工地上干活时，一根钢筋反弹回来，正好打在陈绍武左手大拇指与食指的“虎口”处。因为痛麻了，他没有在意，以为过一阵子就好了。

“结果肿了！”老人回忆，先是5个手指陆续肿了起来，后来“虎口”也溃烂了。陈绍武用草药敷了24天都不见好转，晚上疼得睡不好觉。“我以为这个手要烂掉了。”

后来，解放军指导员发现了陈绍武的伤，得知他没钱治疗，立即安排解放军战士护送他到两路口的医院救治。医生称，幸亏治疗及时，不然这只手都保不住。

不久，陈绍武的伤愈合了，尽管左手永远留下了伤疤，但他却说，看到伤疤就想起了解放军的关爱，修路就有了使不完的劲儿。

“以前修路哪管你死活哦。”陈绍武说，国民党时期修川西宝轮院机场和川南泸州机场，民工都是强拉来的，不但没有工钱，还吃不饱饭，大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累死、饿死、病死的人不计其数。“后来修成渝铁路也有很多人不敢来，怕一样受折磨。”

现实却证明了老乡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解放军指导员们以身作则，饭不够吃，指导员先行搁碗，让民工吃饱；工棚地下潮湿，指导员把稻草给民工多铺一层；塌方发生，救护人员扒开洞口，指导员叫民工先出去，自己殿后；有的部队还将节余下来的菜金，买了蔬菜慰问工人。解放军指导员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赢得了民工们的信任。

更让民工意外的是，指挥部还对参加筑路的民工实行以工代赈，每一工天完成定额验方后发3－4公斤大米，另外有眷属的每月另发接济米30公斤。这一举措解决了失业者及其亲属的生活出路。

“解放军不但解救了我们，而且还带领我们修路。”陈绍武坦言，开始修路时，民工们的情绪不高，工效甚低，仅能完成定额的28％，但第三个月就达到定额的103％。“大家都说，要向解放军看齐！”

在工地上成长为40人的师傅

“亲爱的战友，我带着儿子来看望你们了……”在成渝铁路筑路民工纪念堂，陈绍武老人弯腰细致地看着每一张图片、每一段文字，“你们献出了自己的生命，给后一代留下了幸福的生活。”

陈绍武是亲眼看到过工友去世的。那是在铜罐驿开山打条石时，有一天，一伙土匪带着炸药来破坏工地，与施工现场的12名解放军发生激战，一位石匠被土匪的子弹射中打死了。

“铁路工地的活虽然累，也危险，但更像一所学校。”刚到铁路工地，陈绍武还只是个铁匠学徒，但他年轻、聪明、机敏，很快就担任小组长，带着10多个民工干活。“到了铜罐驿，我就成了40多个石匠的‘头’了。”

正如陈绍武所说，成渝铁路就是一所学校。民工刚到施工现场时，挖土、填方、打炮眼都不规范，不仅工效低，而且屡出工伤事故。后来，指挥部要求技术人员下基层，总结挖土、填方、放炮的经验、教训，再总结传授给大家，保证了工程质量，减少了工伤事故。

“还涌现出很多的先进典型。”陈绍武介绍，工友谢家全创造的“压引放炮法”，使开挖坚石用炸药量由每立方米八两减到三两；颜绍贵创造的“单人冲钎法”，工效由二人每天打眼8米，提高到单人冲钎24米；肖光瀚在单人冲钎的基础上改进炮钎尖端的形状，创造了单人冲钎近50米的记录。“这些黄泥巴脚杆，在旧社会当牛做马，到了新社会当上了劳动模范！”

人民相信党，相信党的政策，他们的筑路积极性和革新创造精神，就像春潮一样涌现出来。没有运输机械，他们就肩挑手捧，进而自造小车、翻板自卸。缺乏起重设备，他们就设计葫芦杠杆，设计绞磨起重和缆绳吊车。隧道里放炮后，常常是硝烟还没有散，工人就冲进去了……

陈绍武先后参加了成渝、宝成、成昆、中朝等铁路的修建。1956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来在内江水电段干到八级工直到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