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年3月12日

地点：武汉市第一医院

记录者：重医附一院援武汉医疗队队员、神经内科副主任医师 王亮

我们医疗队在武汉市第一医院开始收治病人的第一天,病区来了一位已经“感冒”20多天的患者，呼吸喘累，双肺病变多，收到了41床。医生的职业敏感性告诉我：这个病人要谨慎。我也提醒护士对他都特别留意，担心他病情会加重。

入院以后，41床很快出现了呼吸喘累明显，氧饱和度进行性下降到90%（正常人95%以上），双肺感染病变也在增多，他的情绪也因为病情加重变得更加急躁。组长医师感染科蔡佳副主任医师查房后果断决定使用甲强龙治疗，在激素的作用下，患者症状稍有缓解。医疗队队长、重症组长周发春教授查房后建议给患者上无创呼吸机辅助通气。

但这时，才是问题的开始。犟脾气的41床总不愿配合无创呼吸机呼吸，一会儿就憋得慌。周主任又马上通过联合医务处协调，调来了一台有不同模式可以调节的V60呼吸机。

41床的职业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人到中年，阅历丰富，会多地方言，他还告诉我他很爱喝可乐。性格外放，病情加重但是意识清楚，我可以感受到他是以不配合治疗的方式来对抗来自于疾病的恐惧。

“S/T模式，IPAP和EPAP调高点，呼吸频率高一点，吸气时间降一点……”医生试着将呼吸机调试得和患者更加匹配。

“叔叔，你要好好配合机器呼吸，机器送气的时候你吸气，没送气时呼气……”护士耐心地鼓励患者人机配合慢慢协调，氧饱和度维持在98%以上，41床呼吸喘累逐渐好转，情绪也慢慢平静。

这时，新的困难又来了。呼吸面罩让他进食和睡眠都无法正常进行，周主任又想办法协调来了一台经鼻高流量吸氧机，解决患者吃饭和睡觉时氧合差的问题。

供氧的问题算是暂时稳住了。可这个41床不知为什么，总让我牵肠挂肚，或许是因为他和我们父母差不多年龄，或许是我想和“疫”魔比比，谁会笑到最后。

好几天了，41床的病情还在加重，医疗小组在考虑是不是免疫炎症风暴导致，立马查了炎性因子白介素-6。果然，白介素-6已比正常值高出了10倍。现在治疗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控制患者的免疫炎症风暴，医疗组长提出可以给患者使用托珠单抗抑制免疫炎症风暴。彼时，医疗队还没有使用这个药的经验。

得知患者情况后，我们的领队、副院长肖明朝和医疗队长周发春教授立即召集各个专业的专家对患者进行疑难病例讨论。中医科周国庆主治医师提出了患者双肺病变的鉴别思路以及在平时类风湿关节炎患者中使用托珠单抗的经验；胸外科王小文主治医师从专科出发分析了新冠肺炎的病理改变，提出加强体位改变通气和体位引流的重要性；感染科蔡佳副主任医师对患者整个症状演变和治疗过程进行了总结，提出患者目前情况有很强的托珠单抗使用适应症；呼吸科王璞主任医师指出在患者使用托珠单抗前需排除结核等特殊感染，并提出如果托珠单抗治疗效果不好，积极行气管插管的时机。

经过激烈的讨论，大家一致同意即刻抽血检查排除相关禁忌症后应用托珠单抗——这是医疗队非常成功的一次多学科协作。我甚至认为是重医附一院援武汉医疗队治疗上非常重要的一个节点，体现出团队科学、专业、高效的诊疗水平，为危重症患者的救治提供了更多的方法和思路。

所有检查结果显示，患者并未有托珠单抗使用的禁忌。作为主管医生，我去和患者沟通使用托珠单抗，患者迅速配合地在知情同意书上签了字。

我很诧异41床积极配合的态度，一改之前动不动就把呼吸面罩丢一边，以及对一系列治疗措施的抗拒。护士打趣地问他怎么变得这么听话啦？41床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说要感谢李静教授给他打电话，从心理医生专业的角度给了他信心。

李静，重医附一院精神科副主任医师，我们医疗队联合10家医院成立了“阳光医院”，通过视频、音频等方式为患者和医务工作者进行心理干预，缓和了大家在疫情期间的焦虑、抑郁等不良情绪。

签完字，41床对我说还想多喝点可乐，低头一看，病床下放了一箱可乐。这时候我不忍心去从医生的角度劝诫他可乐喝了不好，只希望这些药物能像消防战士样，能把患者免疫炎症风暴的烈火熄灭，给他更多生的可能，让他能在炎热的夏天喝最爱的冰可乐。

经过医疗队精心的治疗，患者病情和情绪较前明显好转，每天都很配合护士抽血检查了，查房时还可以和我们说说笑话，床底的一箱可乐也快被他喝完了。我们携手迎接胜利的那一天，应该也快到了吧！

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记者 刘艳/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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