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侯金亮 朱涛

编者按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坚持扩大内需这个战略基点，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这为“十四五”时期形成强大国内市场，构建新发展格局勾勒了具体路线。构建新发展格局，首要的是把扩大内需搞好。如何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构建新发展格局？重庆日报全媒体记者专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副所长张明研究员、四川省委党校经济学教研部尹宏祯教授和重庆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曹跃群教授。

要用新供给引领需求发展

重庆日报：全会提出，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这对“十四五”时期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有何重要意义？

张明：自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国内外经济环境面临两个重要转变。从外部环境来看，全球经济陷入长期性停滞格局、以中美经贸摩擦为代表的全球经贸摩擦加剧，这使得外部需求变得总体疲弱且很不稳定。从内部环境来看，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随着经济体量的上升，继续依赖外需来拉动国内经济增长也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因此，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提出，正是针对上述两个重要变化。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既是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的发展格局的前提，也是更好地实现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发展格局的前提。如果说，过去中国经济的发展模式是“以外促内”的话，那么，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国经济的发展模式将变成“以内促外”。

尹宏祯：推动构建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党中央根据我国发展阶段、环境、条件变化作出的战略抉择，是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之后的重要应对措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后，我国经济增速逐步放缓，对外贸易对经济贡献减少，通过不断实施扩大内需战略促进经济增长，内部经济的作用逐渐显现，我国内外经济逐步实现均衡发展，这是我国“双循环”战略的经济基础。在疫情发生后，医疗物资的出口增加，互联网相关的新兴业态需求有所增长，为我国“双循环”战略提供了良好的基础和预期。同时，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是构建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必须坚持的基本原则，一方面要以需求牵引供给，真正形成适应市场需求的有效供给；另一方面要以供给创造需求，真正以高质量高效率的供给开拓市场需求。

重庆日报：全会提出，要把实施扩大内需战略同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有机结合起来。该怎样通过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用新供给引领需求发展？

张明：任何经济问题都可以从供给与需求两个层面进行分析。要提高经济增长效率，更多地需要进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高微观经济主体的竞争力与活力。从这一角度出发，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重点至少包括以下几方面：一是加快深化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让民营企业与国有企业在同一起跑线上开展竞争，加快若干服务业行业向民营企业开放；二是加快户籍制度改革、公共服务均等化、土地流转改革，提高农村居民的工作积极性与各种收入水平；三是加快政府职能转变，提高政府工作人员积极工作与创造性工作的激励，实现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的有机统一。

曹跃群：要从以下几个方面着力：一是要深化新要素市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速培育完整内需体系的先手棋是要素市场升级，通过将数字资本、知识资本、自然资本等新兴要素纳入新要素市场，充分激发产业发展新动能。二是要深化新产品市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围绕需求市场推进产品市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断创新产品，持续创新服务，培养数字化的消费方式，让产品市场不断萌生新形态、新业态。三是要深化新服务市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消费升级要求依靠市场机制和现代科技创新造就新服务。数字经济新业态、分享经济正成为经济新动能，要推动线上课堂、远程医疗、直播带货等新业态加速成长，实现线上线下的深度融合，提供有效供给引领新需求。

积极促进内需和外需协调发展

重庆日报：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需要尽快疏通影响国内大循环的堵点，促进国内大循环。为此，应在哪些方面切实着力？

尹宏祯：疏通影响国内大循环的堵点，培育完整内需体系，这是创新型经济的特征。以需求为核心的发展模式是创新驱动发展模式，创新型经济发展的关键在于生产要素领域的创新，这成为促进国内大循环的突破口。除了我国发达地区和省会城市，中西部地区的比较优势主要集中在劳动密集型产业和资源密集型产业，经济还处于生产要素驱动发展阶段，国内大循环需要撬动这部分地区的供给和需求。这部分地区要跨越投资驱动发展阶段，进入创新驱动发展阶段，就必须更多地开发和利用中高级生产要素，形成自我强化的专业要素体系，大力优化各种生产要素的组合方式，建立新的要素组合模式，从供给层面撬动需求，从而形成新的经济发展模式。

曹跃群：要着力从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入手疏通影响国内大循环的堵点，促进国内大循环。一是疏通生产环节中的堵点。要紧抓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发展机遇，着力解决生产领域的“卡脖子”问题，继续加大研发投入，壮大研发人才队伍，优化研发人员结构。二是疏通流通环节的堵点。既要优化铁路物流的站场、仓储、配送能力，也要补齐偏远地区物流交通基础设施短板，加速推进“铁路物流+大数据”。三是疏通分配环节的堵点。要把增加城乡居民收入、缩小收入分配差距、规范收入分配秩序等作为重要任务，加快收入分配制度改革释放内需潜力。四是疏通消费环节的堵点。提升消费领域治理能力，抓住最具潜力的消费领域促改革，不断完善消费政策、优化消费环境、稳定消费预期。

重庆日报：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需要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该怎样充分利用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积极促进内需和外需协调发展？

张明：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意味着更高水平、更高层次的对外开放。加快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需要从贸易、金融、开放与机制四个层面入手。在贸易领域，要继续强化中国在全球产业链上的枢纽地位，尤其是强化中国在东亚产业链上的核心地位。在金融领域，要推动人民币国际化，在推进过程中尤其注重培育人民币作为计价货币的功能和向外国投资者提供更大规模、更多类型、更高流动性的人民币金融产品。在开放领域，要尽快把国内省级自贸区与海南自贸港做实，针对各地的资源禀赋与发展特点提供差异性的发展方案。在机制领域，既要维护并积极参与各种传统多边机构，也要在市场导向的前提下推进新兴市场国家主导的新型多边机构建设。

曹跃群：促进国内国际双循环重在增强国内大循环的吸引力、扩大中国经济治理的影响力。一是继续扩大开放。要在更高水平上扩大对外开放，进一步扩大外资企业的市场准入。要打造市场化、法治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依托国内强大市场，把我国建设成为吸引全球优质要素资源的强大引力场，成为外商投资兴业的沃土。二是大力推进共建“一带一路”。“一带一路”建设高质量发展为促进内外需协调发展提供了平台和空间，打造信息经济走廊，全面参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通信网络建设，提供高品质的信息通信服务，让中国信息技术的成果惠及更多国家，以产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全面激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新一轮经济增长点。

着力发挥有效投资的关键作用

重庆日报：全会提出，要拓展投资空间。该如何着力发挥有效投资的关键作用，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

尹宏祯：投资推动内需体系的建设，不是简单扩大再生产或走投资驱动增长的老路，更不是搞盲目和重复的无效投资，而是要根据地区发展水平，提升投资需求的有效性和针对性。一方面，我国发达地区已经进入创新驱动发展模式，是需求引领供给，投资空间的拓展领域要依据需求数据而选择领域。另一方面，我国经济欠发达地区还处于投资驱动发展模式，内需体系的构建是供给层面决定的，即供给决定需求的领域，因此投资空间的拓展要依据当地的产业发展情况尤其是工业发展水平而选择领域。

曹跃群：要做好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稳住传统基础设施建设投资。继续发挥铁路、公路等基础设施有效投资的关键作用，补齐中西部地区、县乡镇、城市公共轨道交通等基础设施短板。二是加大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加强新型信息类基础设施建设，重点是推进5G网络建设，加快推动5G网络设施延伸覆盖，加快推进新一代数据中心建设。加强新型混合类基础设施建设，用高新技术来改造传统基础设施，打造智能交通、智能能源、智能物流等。加强新型科创类基础设施建设，着力建设大科学装置、科技创新中心等。三是撬动城市圈建设投资。借助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的契机，发挥城市圈的联动作用，形成以点成线、以线带面全方位投资格局。

重庆日报：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主要是补消费市场的短板。该如何全面促进消费，把满足国内需求作为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

张明：全面促进消费，需要从需求与供给两个层面着手。从需求来看，关键在于持续提高中低收入群体的收入水平。一是要在国民收入初次分配领域提高居民收入占国民收入的比重；二是要加快居民内部的收入再分配力度；三是要坚持“房住不炒”、因城施策，避免房地产过度发展挤压居民消费；四是要通过户籍改革、公共服务均等化与土地流转来提高农村居民收入；五是要让民营企业有广阔的发展空间。从供给来看，要提供更高质量的制造品与服务品，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就需要大力发展先进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同时加快教育、医疗、养老等行业向民营企业的开放。

尹宏祯：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全面促进消费，要注意鼓励和规范两个层面的问题。首先，要明确我国消费市场的短板是什么。这就要明确在质和量上我国消费市场的问题：在量上表现为现有生产体系生产的产品存在需求过剩，在质上表现为消费结构和消费习惯的转变。在量上我们可以通过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在质上要创新消费模式和消费载体。其次，引导和规范健康消费，健康消费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要理性消费，坚决杜绝诱导性消费和系统性消费；另一方面要鼓励正能量消费理念，随着网络游戏逐步成为消费新增长点，监管部门要加强互联网内容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