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骨折也可能遗传
——《上帝的手术刀》解读人类基因编辑简史

来源：华龙网-重庆日报2021-02-19

华勇

“亲爱的读者，你们也可以问问自己，人类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上帝的手术刀》作者王立铭在这本书的后记中，发出这样一个追问。

很多年前，达尔文在他的巨著《物种起源》中，明确提出物种进化和适者生存的理论，仿佛黑暗洪荒中的一道闪电，照亮了人类对生命探索的幽深小径。然而，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巨大的争议又把他抛进困惑的漩涡。

其中一个打他脸的手掌，来自一只安康羊。

1709年，美国马萨诸塞州的一个牧民偶然发现自家羊圈中，有一只腿短、跳跃能力极差的小羊。这只小羊立刻被用来繁育更多的后代，这种安康羊腿短力小、温驯老实，无法翻越低矮的羊圈，非常便于牧民管理，最终成为优势种群。

1854年，一个叫孟德尔的奥匈帝国神父在修道院的后院种下一批豌豆。黄豌豆绿豌豆通过人工授粉后，居然全部结出了黄色的豌豆，第二年，这批黄豌豆种下后，又结出了黄豌豆和绿豌豆。神父一直种了七八茬豌豆，发现了遗传物质的显性性状和隐性性状。

这说明，不管多么微小的遗传变异，都仍然可以通过遗传因子的方式顽强地存在下去。

很明显，遗传变异和退化大量存在于生物界。

达尔文对此无话可说。但全世界的遗传学家、生物学家们却开展了一场围猎遗传因子的行动。

这个遗传因子，就是基因。现在我们知道，遗传信息的载体就是一种叫作DNA的化学物质，而且经过上百年的艰辛工作，科学家们终于弄清了遗传信息的传递方式，还绘制出了DNA的双螺旋结构图。

王立铭在这本堪称基因编辑简史的书中，非常直接地提出，人类探索基因秘密的动力，大多是被人类克服自身疾病的现实需求给逼出来的。

人类的疾病，和我们身体内的遗传物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方一种叫囊肿性纤维化的遗传病，因为人类7号染色体上一个名为CFTR的基因发生突变，在北欧人群中发病率极高；再比如得镰刀形红细胞贫血症的病人，则是DNA序列发生了一个特定碱基分子的变异。还有大家比较熟悉的白化病、先天性唇腭裂、高度近视、高血脂、抑郁症……都是复杂遗传因素和环境因素相互相作用的结果。

甚至还有一个会让我们大吃一惊的结论：骨折，也是可以遗传的！

虽然外力撞击和意外跌倒等环境因素是骨折的重要诱因，但是，骨质疏松会显著提高骨折的风险。这么说吧，面对同样的撞击和跌倒，骨质疏松患者发生骨折的概率要大得多。

而骨质疏松的遗传贡献率至少在30%至60%。也就是说，如果你是一个骨质疏松患者，遗传的可能性是三至六成。

既然疾病与遗传有关，那么生物学家和医学家们就研究出了N多和基因相关的治疗方法。

因为基因缺陷致病，科学家们就想方设法弥补上缺失的基因，这叫“缺啥补啥”；因为基因变异致病，就想办法让这些变异的基因恢复正常功能。还有，找不到变异基因怎么办？科学家们脑洞大开，居然请出了可以精准定位变异基因的“锌手指核酸酶”……这中间，最著名的故事就是“柏林病人”和小女孩希德尔瓦，被基因治疗完全康复的故事。

基因编辑的神奇之处在于，虽然经历了无数的失败与暗夜，但人类追求完美自身的希望就像吹鼓航船的风帆，令人心驰神往欲罢不能。

我们会发现，利用最新的基因编辑技术CRISPR/Cas9，科学家已经开始向癌症、肥胖症、艾滋病、乙肝等疾病发起冲击。2016年10月，中国科学家们将肺癌患者的免疫细胞提取出来，利用CRISPR/Cas9技术修改了细胞中的一个基因。他们期待，经过基因改造的免疫细胞能够攻击患者体内的肿瘤。

迄今为止，我们看到的所有关于基因编辑的发展历史，完全可以说是人类中的英雄们努力理解自身、试图抗击疾病的奋斗史。

现在，请热血沸腾的读者们冷静下来。

基因编辑这把上帝的手术刀，当然可以给人类带来更辉煌的未来，但是，这把寒光闪闪的手术刀，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如果人类把基因编辑从“治疗”推广到“预防”的领域，甚至推进到“改善”的处女地，我们将面临医学、道德、法律、社会、伦理乃至人类命运的种种终极思考与决定。

这么说吧，通过基因编辑技术，你不会患上各种疾病，可以更健康地工作和享受生活。但是，如果你想要更健美的肌肉、更高挑的身材、更浓密的头发更挺拔的鼻梁，甚至你想要拥有更高的智商更强大的语言能力更缜密的分析能力呢？

我们在得到的同时，会不会失去了更多？

人们深切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王立铭就在书中直不讳地指出，如果基因编辑技术没有严格监控与法律约束，会不会制造出大量怪胎和残疾婴儿？会不会破坏人类基因的多样性？会不会导致人类彻底失去应对未来环境变化的生物学基础？

基因治疗和基因编辑技术应用的边界在哪里？人类什么时候该提醒自己——不要轻易挥动上帝的手术刀！

多年前，一位师长对我说，读书最好读有用的书、有趣的书、无用的书、无趣的书。

从不同的角度来看，《上帝的手术刀》四个维度几乎占全了。这是一本有用有趣无用却绝对会引人深思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