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六日，巫山县竹贤乡下庄村，毛相林正在柑橘种植大户袁堂山家中了解柑橘滞销情况。记者 郑宇 摄视觉重庆

记者 左黎韵

2月26日下午1点，“全国脱贫攻坚楷模”获得者、巫山县竹贤乡下庄村党支部书记毛相林回到巫山县城。

他在县城“刹”了一脚，专门找经销商对接了村里柑橘的销售，然后马不停蹄地往下庄赶。

村里的事，他一刻也放不下。

回村路上，他接了三通电话

从巫山县城到竹贤乡，有近两个小时车程。汽车在蜿蜒的盘山路上行驶，一路上，毛相林接了三通电话。

“毛支书，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都在村委会等着您呢。”首先打来电话的是村民陈祖英。得知毛相林将返回下庄，村民们自发来到村委会院坝，要第一时间迎接他们最可敬的人。“辛苦大家了，我很快就要到了，荣誉不是我的，是属于整个下庄村的。”电话这头的毛相林也颇为激动。

放下电话，毛相林望向窗外，思绪又回到了40年前。

下庄村地处秦巴山腹地，四面都是海拔上千米的大山，因仿佛置身于天坑之中，故而得名“下庄”。曾经，出村的路很长，村民们要手脚并用攀过绝壁上的羊肠小道，从日出走到日落。为了改变下庄与世隔绝的状况，时任村支书的毛相林决定带领村民在绝壁上凿路。

“毛支书，换届选举的筹划会今晚还开吗？”又一通电话打断了毛相林的思绪，来电的是村综治专干杨亨华。按照原计划，这天晚上下庄村将召开筹划会，商讨村“两委”换届工作。

“不急，不急，明天开吧，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征求大家的意见。”挂了电话，毛相林向记者谈起了自己的打算，“实现乡村振兴，人才必不可少。现在不少年轻人都想回村发展，我打算多多鼓励他们参与村里的事情，为下庄发展注入新鲜血液。”

毛相林话音刚落，电话铃又响了。“老毛，是我啊，总书记为你颁奖的视频我反复看了几遍，你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啊！”听着话筒里熟悉的北方口音，毛相林不由得笑了。原来，这是他两年前在一次交流会上认识的一名河北扶贫干部，两人互加了微信，经常在一起交流工作心得，一来二往便成了朋友。“老哥，你过奖了，荣誉只是过去，现在我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两人在电话里聊起了天。

又见乡亲，他带回了总书记的嘱托和关心

穿过层层山林与绝壁，下庄越来越近，毛相林的心情反而紧张起来，他不断抚摸着胸前的奖章。

汽车拐过一个大弯，沿着40年前他带领大家开凿的山路蜿蜒而下，远远的，毛相林已看见村委会院坝挤满了村民。

“毛支书回来了，毛支书回来了！”车靠边缓缓停下，戴着荣誉奖章，手捧荣誉证书的毛相林走下车来，人群里顿时爆发出阵阵掌声。村民杨亨兴第一个挤到毛相林身边，捧起毛相林挂在胸前的奖章瞧个不停。村民杨亨军则嚷嚷着要毛相林把证书打开，让大伙儿仔细看看。

小小的村委会院坝一下子沸腾了，毛相林迫不及待地把总书记的嘱托和关心告诉乡亲们。

“乡亲们，现在党的政策好，总书记叮嘱我们要加油干，把下庄建设好，发展好！大家可不能松懈呀。”毛相林顿了顿，又接着说，“脱贫攻坚胜利了，我们还要实施乡村振兴，不仅要甩掉穷帽子，更要过上好日子……”

说话间，好几次被村民们热烈的掌声打断，望着村民们满怀期待的笑脸，毛相林鼓励大家：“接下来，我们将在做大柑橘产业的基础上，发展以‘下庄精神’为主线的乡村旅游。只要大家像绝壁开路一样不惧艰险、接续奋斗，下庄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随后，毛相林继续沿着山路前行，往家的方向赶去。

“停车，停车！”行至鸡冠岭，毛相林下了车。站在悬崖边，望着脚下险峻的峭壁，他的思绪再一次被拉回到40年前。下庄的路大部分要在悬崖绝壁上开凿，没有任何机械设备，村民们就用最原始的方式——将红绳缠在腰间，在半山腰荡着“秋千”勘测；用钢钎凿孔、铁锹铲土，然后填上炸药，劈山开石。

“为了修这条路，我们耗时7年，先后牺牲了6位村民，竣工那天，村民们买来长长的鞭炮，把整个鸡冠岭炸得震天响。”毛相林再次向记者讲起过去的故事，他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如今，这里已成为下庄旅游打卡地，新修的观景平台摆放着一尊英雄谱，上面刻着参与修路的村民名字，并特别标出了因筑路而牺牲的村民。毛相林捧着奖章和荣誉证书伫立在英雄谱前，喃喃地说：“这份荣誉不只属于我，更属于你们，属于整个下庄。”

匆忙回家，他又急着赶去帮脱贫户卖柑橘

回到家，已是晚上6点过。这天是元宵节，毛相林的妻子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两个孙娃儿早已等候在门口。看见毛相林的身影，两个娃儿兴奋地跑了过来，缠着爷爷讲北京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们先耍一会，爷爷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办。”毛相林让儿子毛连军收拾好奖章和证书，安抚了孙娃儿，就匆匆出了门。

毛相林要做的事，在他心中记挂已久。早在北京准备参加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时，他就听村里的干部提起，今年袁堂山还有一些柑橘没找到买家，正等他回来想法子。袁堂山是最后一批脱贫的贫困户，他身体不好，两个孩子正在上学，柑橘是他家主要的经济来源。

“毛支书，可把你盼来了，老袁正为柑橘的销售犯愁呢。”毛相林来到袁堂山家中，正好碰见杨亨华也上门帮忙联系买家。毛相林随手捡起箩筐里的柑橘看了看，说道：“老袁，上次培训课的时候说过嘛，果子要按大小、成色分级，否则就不好卖。”

袁堂山这才恍然大悟。见他还是担心柑橘销售，毛相林又安慰道：“我今天回来路上已经在县城帮忙联系了经销商，你抓紧把果子分好类，还是能卖个好价钱。”

袁堂山总算舒了口气。此后，毛相林又和杨亨华一起走访了几户柑橘种植大户。路上，毛相林跟杨亨华谈起了柑橘发展的想法：“现在，我们村种植了650亩柑橘，再过几年柑橘进入丰产期，销售就成了一大考验。因此，我们大可借助网络直播、村播带货等新手段拓宽销路，让柑橘叫好又叫座……”

天色渐渐暗了，毛相林再次回到家中时，妻子已准备好饭菜，一家人围坐在桌边，等候他共度元宵。

这天晚上，毛相林还给在县城亲戚家过大年的母亲打了个电话。毛相林的母亲是一名有60多年党龄的老党员，听说总书记给自己儿子颁奖，老人激动得老泪纵横，谆谆告诫道：“得了奖也不能骄傲，要时刻记住自己是一名共产党员，为人民服务，为下庄的村民谋幸福是你的初心和使命……”听着母亲的教诲，毛相林频频点头。

脱贫致富就要敢向绝壁要出路

饶思锐

“许多乡亲告别溜索桥、天堑变成了通途”“山凿一尺宽一尺，路修一丈长一丈”“他们爬过最高的山，走过最险的路”……在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及脱贫攻坚路上的艰险。

深山、高峡、天堑、绝壁等自然险阻，是千百年来扼住人们命运的枷锁，也是不少地区人们世代贫困的“地理基因”，横亘在脱贫攻坚路上。要摆脱闭塞和落后，摆脱贫困，走向幸福生活，就必须要打破这一枷锁，敢向天堑绝壁要出路。

“修一条出山路。”毛相林当选巫山县竹贤乡下庄村党支部书记后，提出的第一件事就是修路。“就算我们这代人穷十年苦十年，也一定要让下辈人过上好日子。”怀揣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下庄人达成了脱贫先修路的共识。

“黄会元虽然死了，但这路还得修，修了我们才能摆脱贫困。”黄会元在修路时因落石坠崖遇难，其父亲黄益坤在儿子灵堂上斩钉截铁地表示，修路才能摆脱贫困。就在葬礼第二天，黄会元妻子杨自慧又出现在修路队伍中。

“只要坚持不懈，我们就能把路修通！”下庄人投工投劳不觉累，风餐露宿不觉苦，面对死亡不惧怕，用了7年时间，付出了6条鲜活生命、两人终身残疾、数不清多少人次受伤的代价，最终打通了这条出山的绝壁天路。

下庄人花了几十年时间修路、养路，就是为了寻找摆脱贫困的出路。如今，绝壁天路变身成为了“四好农村路”、村民致富路。“下庄不脱贫，对不起修路死去的人”，秉承这样的信念，在党的政策帮扶下，在村民的勤奋努力中，下庄人终于摆脱世代贫穷的命运，迎来了幸福的小康生活。

不仅下庄如此，如今全国所有“具备条件的乡镇和建制村全部通硬化路、通客车、通邮路”。乡亲们从“坐井观天”，到“敢教日月换新天”，信心更坚、脑子更活、心气更足、动力更强，农村大地日新月异，乡村振兴蓄势待发。只有下决心，肯努力，不惧艰难险阻，就一定能扫清致富路上的一切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