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龙网-新重庆客户端3月3日16时讯（首席记者 黄宇）戏剧，能挣到钱吗？直到这个春节，26岁的崔蕊，在与戏剧结缘5年后，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极限挑战》1-4季导演严敏和黄磊打造的新综艺《戏剧新生活》在春节前后热播，节目聚焦8名几乎毫无知名度的戏剧人，展现戏剧人的生存现状。目前，豆瓣评分9.3，登上国内口碑综艺周榜榜首。

崔蕊所在的很多群聊里，戏剧人们开始讨论，长期“圈地自萌”的小众戏剧圈，是否能就此迎来出圈时刻？

 

1

小众行业

大二时，重庆人崔蕊第一次在剧场见到戏剧表演。舞台上，人物的命运跌宕起伏；舞台下，崔蕊的心也激动不已。“我也该站在舞台上！”聚光灯亮起时，她久久待在原地。

那一刻，崔蕊甚至觉得自己头20年有点白活了。戏剧，就是她认定的人生路。

常人很难理解崔蕊对戏剧的这种“一见钟情”。《戏剧新生活》中，修睿和吴昊宸当街卖票，路人问“免费吗”“10块钱行不行”“拍照才去”。节目记录了这一幕：能容纳近百人的蚌湾剧场只来了8个人，吴彼和刘晓邑对着他们，表演了曾在乌镇戏剧节青年竞演单元获得冠军的剧目《静止》。

综艺可能有夸张的成分，但这些“桥段”，也曾同样发生在有10多年演出经历的光荣之下青年剧团创始人、制作人高雅笑子身上。同样是花钱，更多人愿意走进电影院。

这就是戏剧难的地方。它不是那种把话说得很白的艺术，有的人可能认为晦涩难懂、浪费时间，也有的人会被某句台词、某个动作、某个符号击中。

著名戏剧导演赖声川曾接受媒体采访谈到“舞台剧一定是小众的”：一场演出顶多也就2000人看，完全没法和电视、电影、网络相比。但舞台剧的现场能给观众带来完全不同的震撼和深度，虽然小众，力量却很大。

就像是黄磊说的，《暗恋桃花源》演了数十年，也只有30万人看过；但仅是一期综艺节目的观看人数，就远不止于此。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戏剧。但正是戏剧难以言说的美妙，成为无数戏剧人的毕生追求。

研究生阶段，崔蕊到英国利兹大学系统学习，参加戏剧训练和演出。2020年受疫情影响，她回到重庆，身边已有很多人转行做影视幕后工作，她却固守原地，等待继续演出的机会。

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2018年我国演出市场总体经济规模达514.11亿元，其中话剧市场规模26.2亿元。

2020年1至3月，全国取消或延期的演出近2万场，直接票房损失超过20亿元。进入5月，国内疫情得到控制，演出行业开始复工，但经过如此长时间的停工停产，大量小型的、民营剧团因此倒闭。

一边是艺术门槛的限制，一边是市场环境的恶化，戏剧，究竟能被大众接受到什么程度？

 

2

艰难市场

让观众走进剧院，很难。让收入不稳定的演员转行，很容易。

“演员的收入和演出剧目、场地、规模、票房收益等因素挂钩，每一场演出的收入都是说不准的。”崔蕊说。

根据她的演出经历，一般一部戏正常的排练周期50天左右，排练费一天100-150元。每次成功演出，可以有数百元收入。排练费和演出费，构成了一个戏剧演员几乎全部的收入。

重庆工商大学广播电视编导专业学生覃欢，在学校戏剧社爱上戏剧，也认识一批和自己一样喜欢戏剧的朋友。2019年本科毕业后，覃欢报考南京大学戏剧专业硕士，小伙伴们则因各种原因，离开了这个行业。

高雅笑子介绍，按现在的市场行情，一个正常成熟戏剧演员的演出费平均（每场）在1200元左右；初出茅庐的演员，一年大概收入在5万元左右。

但并不是随时随地都有戏演。一部剧从剧本开发到正式上台演出，中间“埋伏”着诸多不稳定因素：剧本质量无法达到预期，导致开发期限拉长；临演前演员突然生病；联系好的剧场不能使用……都会造成演员戏约被断。

 

从2006年投身戏剧演出起，即便身经百战，高雅笑子也遭遇过意料之外的“狙击”。

2017年，光荣之下青年剧团推出一部讲述重庆人抗战故事的原创音乐剧，因遭到同行的恶性竞争，剧目在正式演出前被迫叫停，无奈之下解散了排练多日的演员、从外地请来的灯光等幕后团队，卖出的门票悉数退票。时至今日，这部话剧还在等待机会，正式走向舞台。

最困难时，高雅笑子身上只有17块钱，在工厂定制的道具都不敢去拿。这是带领剧团的戏剧人所要背负的压力。

由于话剧的剧场属性，除创作周期长、收入预期风险大之外，每一个新剧目的推出，都会有新的道具、布景等出现，这都会产生新的成本。就拿剧场的租赁来讲，一次演出的成本花费就在好几万，这些都得靠卖票挣回来。1000座以上的演出，上座率没有达到60%-70%，就比较难回本。

2019年，重庆某知名民营剧团在市场化的道路上，因经营不善，以欠薪收场，曾经的演员与剧团对簿公堂。

剧团生存艰难，剧场盈利也如此。大型剧院外，小剧场是更多小型剧团首选的演出地。

2016年，一家名为正点青年艺术中心的小剧场在重庆时代天街开业，这家小剧场能容纳286位观众，是当时为数不多开在商业中心的剧场。负责人希望能够凭借剧场优越的地理位置、大众化的消费水平，让更多的年轻人、以及热爱剧场艺术的人们走进剧场，感受艺术。但现实却是，剧场在2018年因不能盈利而关门。

3

坚守人生

最好的戏剧，不过是人生的缩影。

即便事实就是这样，即便戏剧行业如此艰难，但也还是有一批年轻戏剧人，将所有的热情和心血，全都投入到了戏剧事业，用自己的坚持和坚守，想给现实和市场一场漂亮回击。

本科时期的覃欢，更多参与戏剧幕后的工作；研究生阶段，她走到了台前，导演和主要参演自己主创的戏剧，专业训练下，覃欢“更加深入感受到了戏剧的魅力”。当下，她参演了学校老师导演的话剧《安提戈涅》，正在为巡演做准备。

“尽管因为疫情没有戏，但正好有时间练台词、充电、健身，来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崔蕊调侃说，“这叫在艺术上追求极致，又在生活中极度淡定。”

“逢快莫赶，逢贱莫懒。”待回归剧场后不让观众失望，成为年轻戏剧人的信条。

高雅笑子说，这些年来，每一个剧本创作都源于一次疯狂的想法，历史类题材的剧本更是如此，需要查看历史资料和各类文献，确保剧本背景和故事的真实性。剧本完成后，招募演员进行排练，进行灯光、舞台设计，联系场地筹备演出。演出前申请剧本审核，拿到演出批文后才能正式上演。这个过程如同生孩子，经历巨大的痛苦和无尽的折磨。

 

当剧目上演，观众随着演员进入剧情节奏，或欢呼、或大笑、或落泪，在观众的注视中演出落幕，所有的纠结、痛苦随之消散，所有参与者拥有终极幸福。

“某一次走在路上，遇到曾经看过自己话剧演出的观众，那个瞬间觉得自己选择没有错，一切都是值得的。”高雅笑子说。

舞台上的他们，潇洒动人；舞台下的人生，反倒像演戏。于是，他们让我们看到了，也证明了戏剧的魅力，人生的魅力。

当其他人奔波在生存与生活之间，被现实刺痛的时候，他们却始终如一地在坚守，只为了心中的那份理想，那个故事。

没有人，是不爱一个好故事的。

（如果您有新闻线索，欢迎向我们报料，一经采纳有费用酬谢。报料微信：hualongbaoliao，报料QQ：3401582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