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扬在16岁那年的夏天将第一只名叫“小七”的小狗带回家时，她发誓给这个软萌的小家伙一个幸福的家。朋友们都管爱狗的她叫“小七妈妈”。她并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同时收养1400多只狗狗和猫咪，为它们提供一份微弱但坚定的庇护与温饱。

这个“90后”重庆女孩的人生，也因流浪猫狗而彻底改变。

1 “养了它，你就成它生命的全部”

“你养了它，你就成了它生命的全部。你必须对它负责，不离不弃。”那年，把“小七”带回家时，妈妈这样对她说。这句话记在了她的心里。

“小七”早已离去，“小七妈妈”这个名字却一直沿用了下来。因为“小七”，她感受到狗狗的忠诚和可爱。从此，李扬见不得流浪的猫猫狗狗，遇到一只，就往家里带回一只。

“在外面流浪的小动物太可怜了，生命安全根本没有保障。我心想，反正家里多一只、少一只也没啥区别……”随着家里的猫狗数量越来越多，邻居去物管投诉，她才意识到，已经养了36条狗！

从事自由职业的李扬干脆去南山租了一个农家小院，做起了狗狗们的“全职妈妈”，迎接越来越多的猫狗到来。三年前，她又搬到了歌乐山，以4.5万一年的价格从村民那里租下4亩荒地，又花7、8万元买来二手材料，自己和丈夫亲手烧焊、搭棚，建起了笼舍。

不知不觉，她收养的猫狗数量从几十只很快达到数百只，接着又上千……

2 “小七妈妈”和狗狗同吃住

7月4日，记者来到李扬创建的“流浪猫狗爱心家园”。

志愿者卓林帮记者打开一扇铁门——这扇门只在有人进出时会打开一个缝隙，随即又被锁上，为了防止小动物跑丢。

眼前是一片废弃的平房。听见动静，陆续有数十只狗狗跑过来。一只有蓝、黄色眼睛的哈士奇摇着尾巴，友好地往记者腿上蹭了蹭。房顶上、楼梯间，都趴着狗。有的被拴在窗台边。“拴起来的，是被人为伤害后，带有一定攻击性的狗狗。”卓林告诉记者。

他去年从川外毕业，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几名在读的大学生志愿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帮忙打扫和喂食。

在简易的铝合板顶棚下，是狗狗们的家。有阿拉斯加、哈士奇等体型较大的狗住的单间，也有集体宿舍。刚生了小狗的狗妈妈，李扬专门为它们搭了小床，放上毛毯。小奶狗好奇地探出头，爪子在笼子边缘刨动，试图伸出去触摸陌生人的手。

由于场地和人力有限，大部分狗平时住在笼子里，李扬和志愿者会不定时牵它们出去遛。一群在外面活动的狗，是性格特别温和的，一见志愿者来了，都热情地围过去，摇着尾巴打招呼。

李扬和丈夫平时吃住都在这里。她的卧室在二楼，有一张双层床。下层住着十多只小狗，上层是她睡的床铺，床单和被子已洗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一进卧室，一只叫做“椰子”的小狗就跳了起来，往她身上扑。“这里住的主要是体型小、容易生病的狗狗，放在身边照顾比较放心。”房间里有浓烈的狗狗气味，但显然李扬已习以为常。

3 因狗狗而改变的人生

要照顾好1400多只狗狗和猫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每天早上，李扬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扫笼舍，尽量使其保持干净。她每三天会给笼舍彻底清洁一次，但狗在地上的排泄物与狗的体味混合在一起，依然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她在几口铁锅里为狗狗们熬煮食物，放凉后，再一个一个笼舍送去。有新来的狗狗被送到基地后，她会先看大小，再观察性格，给它们分配“房间”。

李扬白天几乎很难闲下来。救助站除了她和丈夫，还请了4名工人，需要不停地清理粪便、用水冲刷地板。每天狗狗们要产生二三十桶粪便，所以做清洁是一项持续的工作。

李扬平时除了出门救助狗狗，一般会呆在基地，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9点。

作为一个“90后”妹子，李扬的生活显得和同龄人格格不入。当大部分女孩在分享美食、出门旅游，讨论着明星八卦、育儿经，逛街、看电影、做保养时，她的空间绝大部分则被这些流浪猫狗占据。

李扬说，已经多年没添置过新衣了，平时穿的是志愿者们带来的旧衣服。他们一日三餐都在基地里解决，给狗狗们煮的大米，也会一起吃。基地里有一小块地，自己种了一些蔬菜，可以节省一点。

4 曾一次性救回300多只狗

来到基地的狗狗，几乎每只都有一个悲伤的故事。

一只中华田园犬的双眼被人用棍子戳瞎，喉咙也被捅了个洞。李扬发现它时，已拖着伤病在街上流浪了一周多，眼睛出现大面积溃烂。她心疼地抱去医院治疗，最后狗狗眼球被拆除，缝了十多针。跟李扬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它对人类缺乏信任感，有人路过时，就会扑上来咬。“唉，不怪它，什么也看不到，它心里肯定很难受。”李扬会经常温柔地拍拍它的脑袋，为它按摩，进行安抚。慢慢地，狗狗开朗了许多，只要听到李扬的声音，就会开心地摇动尾巴。李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双双”。

2019年12月，一辆非法运输犬只的大货车在江津被查获。志愿者向李扬求助。她连夜赶往江津，只见狭小的空间关了300多只狗，气息微弱。更严重的是，所有狗狗都已染上犬瘟热等疾病。

把狗狗送到医院费用太高，她就买来针管和药物，自己给它们打针。“做不过来啊！当时真的很崩溃，但我知道，一旦停下来，就会有狗狗死去……”那一个月，她每天只睡4、5个小时，经过精心照料，大部分狗狗都活了下来，如今它们还在基地健康地生活着。

李扬说，基地里的大部分狗狗是被主人遗弃的。“狗狗生病后，主人舍不得花钱去治，就随手丢在路边。”有的是从狗贩手里买回，甚至清晨打开门，门口会拴着一只或一窝小猫小狗。“有时派出所解救了狗贩子手中的狗，城管遇到流浪狗，也都会送过来。”李扬说，遇到这些情况，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接收，几乎没有收过钱。

5 养狗收入从哪里来？

李扬的丈夫曾跑过快递和网约车，自从基地搬到歌乐山后，便来这儿全职照顾猫狗。现在偶尔会卖保险，平均每个月有两千多元收入，但和上千只猫狗的日常开销相比，无异于杯水车薪。

她算了一笔账：1400多只小动物，每天大概要吃500斤米，还有鸡架、连蹄、鸭肝、玉米面等，尽量给它们提供所需营养。只有自己和丈夫两人照顾实在力不从心，又请了4个工人。食物、药品，加上人工、水电等开销，每天至少需要1000多元，一个月就是3万多元，还不包括每年的房租。

为方便将流浪狗运来基地，李扬购置了一辆二手面包车，因为损耗较大，如今已换了第二辆。

“网上有人中伤我，说我是为了经济利益才收养这些狗狗。”她语气哽咽地说，总有人问，你做这事有目的的吧，否则怎么会那么傻？比起辛苦，这些谣言和质疑更让她难过。

多亏始终有一些好心人，知道她和狗狗的情况后，专门成立了一个微信群，不定期进行捐赠，才勉强维持基地的开销。有几位姐姐每月固定会从自己不多的退休金里拿出200元、300元，让她非常感动。

6 迫切需要给猫狗寻找新家

“这些狗狗也曾是主人的心肝宝贝，但后来却因种种原因被抛弃……”李扬说，每每看到狗狗眼睛里的孤独、悲伤、无助，自己就很难过，觉得要为它们做点什么。

李扬说，这些狗狗最好的出路是被好心人领养。但目前领养速度极慢，有时一个月只有一两只。她对领养者要求较高：真心喜欢狗，有一定经济基础，承诺必须对狗善始善终。领养需要签订协议，他们还会做定期回访。“我担心遇到不好的领养者，会让狗狗受到二次伤害……”

狗狗对她的信任和爱，李扬能感觉到。“它们喜欢我，我一走过去，全部都会扑过来亲热。”

“每只狗我都认得出！”李扬有些自豪地说，“看一眼就认得。”

由于租房时缺乏经验，李扬目前所在的收养所属违规建筑，近期内需要搬迁，“我理解这里有安全隐患，但短期内要找到另外一处栖息之所，并不容易。”

李扬忧心忡忡地说，自己已去璧山等地寻找，希望能找到一个离主城不太远、有10亩左右的场地，就能安置这些如家人一般的狗狗。

记者手记

“人类朋友”需要更多关注

流浪狗穿梭于城市的车水马龙之间，忍受疾病、饥饿、虐杀、驱赶，为寻觅一口残羹剩饭甚至失去生命。数据显示，家养宠物平均寿命15年，流浪动物只有3年。

目前，流浪动物救助主要依靠民间力量完成，由不计回报的爱心人士和义工团体自发组建和运营，给流浪动物提供力所能及的庇护和温饱。但一个严峻的事实是，这些民间流浪动物收容机构大多数都面临资金短缺，运营难以为继等问题。

爱狗的人很多，不喜欢狗的人也多。但不管怎样，这种被视为“人类朋友”的小动物，有权利，在这个世界上得到一处温暖的容身之地。

重庆晚报-上游新闻记者 纪文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