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增德今年86岁,家乡在河北武安县。老人爱穿白衬衣,衣角一定得扎进西裤里。无论在家还是出门,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
到了晚上,贺老喜欢翻翻这些小报,小报并没公开发行,仅仅在内部寄阅。这,其实是一份承载着回忆的老兵小报。
上过战场,做过宣传,虽然仅有小学文化,但贺老热爱文字。随着年龄增大,贺老开始想念那些过去的战友,于是,1994年,他开始创办人生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小报。
这份小报该取啥名?贺老想了很久,或许情感就像溪流一样,流到深处才是无声。于是,名字有了,就叫《情溪》。
而《情溪》登载的稿件,全都出自当年那些一起走过战争和青春的老兵们。
贺增德老人(左二)偶尔会与昔日战友聚会。 首席记者 李靖 摄
1994年2月,《情溪》第一期诞生。从题花到排版再到插画,全靠他们自己手刻。最初,也是用自己的工资支付。
办一期,要花多少时间?贺老算了算,差不多一个星期。可准备稿件的时间,则不一定。最鼎盛的时候,平均三天邮递员就得上门一次,一个个信封里装着战友们的信件,也是稿件的来源。
《情溪》的读者有多少?贺老粗略算了算,大概两百多人,分布在全国44个城市。看着已经86岁的贺老整天忙碌,贺老的夫人荣惠霞有些心疼,却一直支持丈夫的事业。“这是他的精神寄托,也是老兵们的情感寄托。”
《情溪》小报,已经出到了255期。 首席记者 李靖 摄
“办报”19年,如今,出版《情溪》的大本营就位于鹅岭正街111号,也就是贺老的住所,印刷则到大坪一家固定的打印店完成。每期《情溪》,贺老要寄给200多名战友。每一个信封的地址,都是由贺老手写完成。
有时,贺老的朋友会劝他。“信的地址完全可以靠打印完成,写200多封信的地址,花了好多时间!”对于战友廖云的劝告,贺老固执地听不进去。
“我就是觉得,每写一个同志的名字,脑海里就会浮现他的样子,想起他的形象,知道他住在哪里,想起我们过去的故事。”贺老悠悠地说,许多读者他也不认识,都是在《情溪》推出后自己主动寄信,表达索要小报的愿望。
“比如战友文焕若,我们当年文工团的战友并不认识他,但他无意中看到《情溪》后,就来信希望每期都能寄给他,还随信寄来了邮资。”从最初100多人到现在200多人,《情溪》串起了老兵的回忆,小报也给贺老带来的骄傲与欣慰,深藏在他心里。
对于老兵们来说,《情溪》承载着一代人的回忆。 首席记者 李靖 摄
就在贺老的家里,放着几本通讯录。因为年代久远,本子泛黄的纸张好像格外易碎,就像时间给生命带来的承重。
不论是当年的文工团,还是现在的读者群,总有人中途来或中途去。可每年聚会,贺老都会更新通讯录。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留住每一个人。他还曾经三度走访全国,去看故人。
在这些本子上,还有一些用红笔圈出的名字,这都是已经去世的战友。“每一个战友的消息,我们都能在《情溪》上汇总,每一个人的来去,我们都知道。”在这些通讯录上,每一个人的名字和地址整齐罗列,而在那些被红笔圈出的名字旁边,偶尔也会看到另一个人的名字,有时是那个人的妻子,有时是晚辈,“他们仍然希望收到,他们会继续看。”贺老说。
也是通过这种方式,贺老将老兵们的故事,传递到孙辈们的世界。只是,贺老不知道哪一天,通讯录上的名字会全部被红圈划去。他偶尔会和战友们说,希望《情溪》能永远办下去。
(记者 任思聪/文)